倚入午后,我撒下悲伤的网,
向着你海洋的眼睛。

【点梗】【蝙超】视觉止损

视觉止损


*这篇居然最长……写得也最久,这就是【啊——】【土拨鼠尖叫.rmvb

*应 @Chris 我卉点梗“关键词绑架”,绑也不算绑,肉也没啥肉,总之乱七八糟头昏脑涨你就别嫌弃了【喷泪


石头是冷的。

洞中阴凉,潮湿,弥漫淡淡水腥,叽叽喳喳的叫声总像一团影子缠绕角落,他闭着眼,感觉身体里好像空了一块。

“你想要什么?”从干裂的唇下送出这些字句。一只手伸了过来,皮革干燥而温暖:“我在救你。”

“我不、”他嘶哑说道,“我看不见……有个怪物,我记得。”

“它死了,”那声音顿了顿,“你很安全。”

石头没有气味,不该有的,他却闻到血,混着汗水与麝香。“你是谁?”

手离开了,靴子踏过岩石,他试图追寻那温暖,但声音也渐渐离去:“休息一会儿吧,我还会回来。”

***

他不在大都会。目前不在。石头和水遮蔽了一切辨认地标的可能,空气中有小兽的叫声,翅膀拍动的声音,不久之后,他认出那是蝙蝠。

有人给他食物、水,教他清理身体,给他洁净的寝具和衣物,那人从不出声,但不是同一双手,呼吸声也有很大不同。从沁凉潮湿的空气、水滴打在岩壁的回声与除此之外过于令人不安的静谧,他认为自己正处于一个洞穴。带他回来的人偶尔出现,与他短暂谈话,但从不靠近。

“记忆总和时间的长短有关,”对方似乎在思考什么,“你还能想起之前的事吗?”

“我记得露易丝,”他说,“爸和妈,我们住在农场里。我是个记者。”

“很好。还有其他吗?”

他搜索枯肠,最终徒劳地摇头。那个声音过了一会儿又响起来:“这不要紧,或许只是短期症状。”

“我感觉很不好,”他说,语声中的急切令他自己都感到惊讶,“所有东西都是黑的……但我想不起他们仍有形状和颜色时是什么样子。”

他等着对方重新出声,或许是一句严厉的责问,干巴巴的安慰。但这次他等得时间有点太久了。他猜测着对方已经像之前无数次那样,无声地消失在岩石与流水造成的空洞之中。

“我们会解决这个的。”最终他听见那人说道。

***

“告诉我你还记得什么。”男人又问了那个问题。他感到有些疲惫,但这是他唯一获得某种交流的机会:“不是很多……我记得大都会,我住在那里。”

“你还记得它的样子吗?”

“广阔的都市……”他努力回忆,“狭窄的地面,人群密集,他们都十分忙碌,高楼林立,或许是某种几何形状的,我记得那些玻璃和钢筋在星空下闪烁……星空,星空是什么样子?”

“就像无数个太阳,”那人说,“千千万万的光芒。闪烁在黑暗里。”

这个词令他畏缩了一下:“我不喜欢黑色。”

对方沉默了片刻:“抱歉,忘了你现在看不见。”

“我能看见的只有黑色,”他让自己的口吻显得轻松些,“所以我讨厌它。”

***

“你住在这里吗?”

“是,又不是。”

“滑头鬼。让我再试试——你是个警察,特工,呃,超级大坏蛋?“

“最后一项听起来不错。”

“拜托,”他为那平板语气中的幽默意味微笑起来,“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。”

“你说过你最讨厌的是黑色?”

“是的,怎么了。”

“那你可以叫我B。”

***

光缠绕在他的睡梦之中,温暖而令人满足,抚慰他受伤的皮肤。那像是面孔的形象或尔浮现,声音却犹如穿过水面,扭曲不明。之后他会很快醒过来,头脑仍因过多的光照昏昏沉沉。

然而迎接他的仍然是黑暗。无尽的、沉默的黑暗。

***

“你知道在你来这里之前都发生了什么吗?”

“不,”他耸耸肩膀,“你能告诉我吗。”

他们之间的协定是一个问,一个说,问题与回答的数量应该是固定的,谁也不能逾越。从他人那里得到信息的感觉很好,他感觉自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,急需不可解释的知识去填补。B简短地告诉他一些故事,听上去就像过于血腥的枕边童话。

“所以那怪兽是真的,”他不可思议道,“不是我的幻想或者什么……你杀死了它们吗?”

“不全靠我。外面有许多像我这样的人。”

“喔,不敢想象我要是把这个告诉妈她会说什么。”他先是大笑,随后停住了,母亲不在此处,堪萨斯遥远不及,而他甚至不能看见自己的手指。他们可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。

“我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呢?”

“等到你好了为止。”B说道。粗粝的声音中有了浮动。他好奇那是不是因自己所致。

“石头,告诉我石头是什么颜色?”

“黑色和灰色,但大多是因为我们身处地底,光线不够充足。构成这里洞穴的大多是石灰岩,为防止溶蚀我曾上过一层特殊涂料。”

“还有什么别的吗?”

“这里还有一枚巨大的硬币,看上去有些蠢,黄铜色的,上面已经被划出很多道子来了;石头和蝙蝠,蝙蝠和石头;还有——该死的我在干什么,一尊史前霸王龙的标本,真希望你能看见那漂亮凶猛的牙齿和鳄鱼般的坚硬皮肤;地下水,坑洼不平的石桥,石头,蝙蝠。”

“还有你,”他愉快地打断了对方,“和我说说你的样子。”

没有回答。“B?你还在这里吗?”对方已经离开了。

***

他仍没放弃这个话题。就像他仍做那些光怪陆离、脱离了视觉与听觉叫人混沌不清的梦。一次交谈中,男人提起了一个新名词。

“告诉我你是否知道超人。”

“怪名字,”他困惑地笑笑,“我应该知道吗?”

“只说你的印象就好。”

“很抱歉,但我对此一无所知,”对方说起这个名字时声音中是否出现了不安的裂纹,他的语气有否颤抖,“他和你一样吗?”

“不,”B斩钉截铁地说道,“全然不同。”

这次他真的困惑起来。过了一会儿,他问:“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?”

片刻警惕的犹豫。“蓝色。”响起来的声音却是柔和的。

“唔,”他点点头,“给我形容一下。”

对方挫败地叹气:“我谈得够多了,为什么我们不说说你呢。”

“那也行。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?”

“……蓝色。”

他先是惊讶,随后笑了起来:“这回你能给我说说蓝色了?”

“好吧,”衣料摩擦的窸窣,“那是……颜色的一种,当然了,一种冷色……极清的、海水的色泽,或者墨水,柏树的果实,静脉血管;当你站在高处展望地平线上弧形的天空,就是那样的颜色。”

“听起来不错,”他随着对方的语言陷入想象,“至少我知道了太阳不是蓝色的——它不是吧?”

他听见轻轻的笑声。“的确不是,”在突然加快的心跳中对方轻声说,“但它看上去像你的眼睛。”

***

那令他困惑。

他久久无法入睡,思考天空与云的模样,雨的形状,森林的气味和声音,还有人的面孔——温暖的手,头发,鼻梁与耳郭,锁骨的塌陷,嘴唇,声音,蓝的眼。

***

B直到三天后才重新出现。“抱歉,”他一靠近便低声说道,“出了些事故,我们不得不去处理。”

“是你和‘你们那群人’的秘密工作?”他试探着问道。对方不置可否,只听见椅腿拉过地面的吓人响声。

“你的眼睛如何了?”这倒是直截了当。他耸耸肩膀:“还好,但是我——”

“别做那个动作,”那个声音却不耐烦起来,“你总是做这个……那令我感到不快。”

“呃,抱歉?”他一时无措,“只是下意识的。”

“你曾经也爱那么做。”

他愣住了。

“你认识我?”

一声刺耳的笑。“很多人认识你,”B说道,“事实上要想不认识都不太可能。”

他仍处在震惊之中,话语不受控制地跳了出来:“我是个什么样的人?我记得自己是记者时候的事情,我跳槽了吗,你是我的同事,或者朋友?哦天哪,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?”头脑的一片混乱中,他突然感到自己被背叛了:这人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,却还隐瞒不言,甚至将自己关在这可怕洞穴?怒气让他一下子站起来:“如果你不说的话,我就非得自己找出去的路才行了。”

蝙蝠群又阴测测地笑了起来。熟悉的手抓住他的肩膀:“冷静点,拜托,我无意加害你。现在是很困难的时期,我必须隐藏于此……并带着你隐藏于此,相信我,这是唯一的办法。”

“我没理由相信你。”他想把对方推开,可男人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。

“回答你之前的问题,是的,我们是同事,也是朋友。”那个声音接着说,于是,他不动了。

“你并不是什么超级大反派,对吧?”

“或许令人失望,但大部分时间我站在正义一方。”

他任由B领着他坐回椅子上,一个噩梦,然而真实无比,纷乱的光圈突然打乱视线,他捂住脸孔,头颅深处疼痛有如岩浆灌入。“——克拉克,克拉克?你感觉怎么样!”

“所以你确实认识我。”他以纯然的冷静回答,那双手凝固了,液体般从肩膀流走。不,别走,这空气如此冰冷。而他目所能及只有黑暗一片,丝绒般光滑的黑暗,粘稠咸腥的黑暗,层层织起、将他支离破碎的思绪包囊其中的无垠黑暗。

“走吧,离开这儿。”他命令道,说起来却如同恳求。随后,蝙蝠的笑声再次响起,他又是一个人了。

***

“沙子。”

“细小的石英晶体,坚硬,不规则,在光下它们是明亮的,夜中则像黯淡的星星。”

“苹果。”

“红色,黄色或绿色——抱歉,忘了你不能分辨颜色。这是种多汁的水果,果皮很薄,上面遍布浅浅的斑点和坑洼,熟果的颜色大多更深些,香气也更浓。”

“电话亭。”

“现在美国还有那东西吗?呃,长方形的盒子,钢铁怪物,古板的外形,玻璃板上贴着成人广告、竞选标语和小孩子写的寻狗启示,地板上散着一分钱的铜板,要是有流浪汉在里面睡觉多半会撞大运的。”

“洋葱。”

“有刺激性气味的蔬菜,天啊,我从来不喜欢洋葱。人们会用它炖汤,加入培根和黄油,或者制沙拉,同西芹和蛋黄酱拌在一起,小小的蔬菜魔鬼。”

“石头。”

“就是石头,你还想听些什么?”

“好吧,”他想了想,“田野。”

必须要承认的是,说这话时他心中所想是堪萨斯,他太想看看它此时的样子了。“我曾经看过一次,站在路旁,麦穗沉甸甸的,都变成了一种饱满的金黄色,甚至能闻到面包的香气,硬而带刺的秸秆紧密相靠,一直与地平线上的夕阳接壤,那景象十分……壮丽。”对方的声音变轻了,似乎在诉说什么令他不愿回想的事情。

出于尊重,他给予沉默。“现在和我说说你的梦。”B开口说。协议仍然有效。

***

等待固然难熬。没话可说却真的要把人逼疯。他听着洞中蝙蝠窃乱的私语,只希望自己能听得懂超声波才好。实在无事能做的时候,他就训练自己构想物体的色彩与状态,B不久前对他提出了这个设想,并觉得这是一项具有实践价值的实验。

无论如何,在黑暗中度日也不会太糟。他计算着对方已经有多久没有出现了。这时从不远的地方传来皮鞋响声,他先是兴奋了一下,随后意识到那是另一个人。食物的香气飘了过来,鸡肉、奶油菜花和橘子,都是他喜欢的。

送餐者不发出任何声音,但动作轻柔平稳,叉子被放到手中,他试探地摸索。旁边传来茶壶倾倒的水响。突然,他的手指碰翻了一个杯子,滚热的水洒了出来,他除了热却没感到别的。然而对方惊呼出声,马上有干燥的布巾盖到手上,为他擦去水迹。“十分抱歉,我应该更小心些——”

“阿尔弗雷德?”他惊奇地问,为这认知忍不住微笑。擦拭的动作停下了,手颤抖起来,随后苍老的、石面般平和的话语传到他耳中:“是的,肯特少爷,我在这里。”

***

如同描述那般,他站在金色的麦田当中,暖风拂面,斜照的太阳让田野笼罩在温暖光辉之中,麦粒沉沉下坠如要扎入地面,细小须叶随风摆动,它一直延伸,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天空裂缝之中。

B一直没有出现。

***

他听见母亲的声音,醒来时却不记得她说了什么,水滴声从未如此吵闹,石块的冷意像被他关在了骨头外面,只有手指末端是冷的。

他希望能再次入睡,脑海里浮现的全是那些海洋、苹果、太阳和城市,男人平静低沉的嗓子曾与他说起它们,平滑的声音流过每个音节,颜色与形状因此碰撞流散,在无机质的黑暗中几乎迸溅光亮。他伸出手想抓住它们,然而只能发出一声呜咽,前所未有地无助攫住他的神经。蝙蝠,石头,你还想听些什么?

一双手臂倏然圈住他的肩膀,他想回头,脸颊边的皮肤感到发丝和胡茬,粗糙的面孔挨着他的。“嘘,我只是来——”但他已经翻过身去,让他们的怀抱合在一起,男人身上的血味和汗味环绕着他。他伸出一只手抵在对方颈后。随后,他听见他们的心跳。

大手滑了下去,翻起宽松的衬衫,几乎是犹豫地在腰线停止,他却在对方发烫的耳边呼气:“你在怕什么?”对方似乎要证明自己没什么可怕的,于是牙齿惩罚性地一咬,正在肩头,他就要笑起来。这算是欺他看不见吗?随后手掌包裹鼠蹊,抚摩的力道不大,但足够让他叫出声了。湿黏的汗水在他们之间发热,皮肤和呼吸甚至更烫,他的手在急促喘息中胡乱摆动,想要抓住什么,却触上两片干燥嘴唇。

沙子。他在沉浮的黑暗中不由得想起。美丽的晶体,海岸线连绵波形的沙滩,脚趾陷入其中粗糙发痒,透明的寄居蟹和贝壳躲在坑洞之中;苹果,翠绿饱满的橄榄形叶片,虫子蛀下甜美的洞,苹果派金黄酥脆的香气蔓延整个厨房;石头,露出地面黑灰发褐、不规则的煤渣一般的岩石,书页一般苍白的条形山脊,紫色与深蓝的矿石,在地下水中熠熠发光的钟乳岩洞,五颜六色、有着迥异斑纹的鹅卵石;人们,清晨在明亮的厨房中走来走去、传递麦片与橙汁,烘焙苹果派的沾满面粉的手指,牛仔裤磨破发白的膝盖,追逐下一个报道和下一个新闻,黑色长发与闪光的笑容,雀斑,那么多颜色的头发和皮肤,他的朋友们,倒下时总会拉他站起的强壮手臂,从地球到瞭望塔,整个宇宙,如此多的星星就好像千千万万个太阳,他们在他身旁飞翔;嘴唇,微笑的,抿起的,说出鼓励话语的嘴唇,苍白发紫的嘴唇,流血的嘴角,干裂的唇纹,那些亲吻。

男人吻了他,粗鲁而又小心,他睁开眼,模糊的蓝色在黑暗中闪动、旋转,声音、气味和图像糅杂重合,“我说谎了,”他匆匆说道,手指划过湿透的头发,“我并不讨厌黑色,即使这么多时间里我唯一能看到的只有这个——但它是一切,是一切我想要而不能得到的东西,黑暗孕育了所有,色彩因此更加明亮,形状也更加鲜明,你不知道我从其中看到了什么……”

“什么?”对方紧贴着他问道,但他不愿继续说下去了,他太累了,而明天还很漫长。

只有一样东西是确定的。具象般的黑色渐渐变淡,又随着蝙蝠洞中的永夜踏出藩篱,为视线涂抹斑驳色块,群星闪烁。“B,”他静静叫道,在对方怀中,“布鲁斯。”


END

评论(20)
热度(146)

© 无人机 | Powered by LOFTER